拜年之際話拜年

董長貴 · 發(fā)表于 2021-3-21 07:37: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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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拜年之際話拜年
   拜年，是習以為常的行為，也是司空見慣的字眼。說到拜年，現(xiàn)而今跟小時候迥然有別，現(xiàn)在拜年吶，大車、小車，自駕車、租車，成群結隊，車水馬龍，大盒打包，嘻嘻哈哈，轟轟烈烈，一上午串幾家的門，前一撥剛去，后一撥迎面而來，只有麻將客一進門就難得見到出去。長封鞭炮，噼噼啪啪地迎著，有的還燃放煙花，嗵嗵，啪，嗵嗵，啪……迎來送往�？腿诉M了門，一陣寒暄之后，瓜子、糖果、飲料擺滿一桌，然后大擺宴席，杯觥交錯，豪吞狂飲，酒過三巡，慷慨陳詞，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己，話聲杯聲勸酒聲聲聲寄情。
   但是，在我的記憶中，二十一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拜年作法不同，那時候有那時候的講究，大有講究。大年初一，一般不外出，就在自己塆子里串串門，拜拜年。一來體現(xiàn)重視，二來熱鬧熱鬧，相互之間張羅一些小吃，比如南瓜子、落花生、柿片、板栗、自家制作的糖果什么的。我們小孩兒每跑一家，必須回來匯報，順便把小吃存放在家，就這樣，西家拜過拜東家，出了南家進北家。
   那時候，我的老家十多戶，一上午必須家家拜到，拜過年，你總得坐一會兒吧，免得有混吃和應付之嫌，我當時就得出結論：拜年是比較吃力的。初二方能走出去，首先要去的必去外婆家，如果外婆、外公不在，也輪不到別的地方，必定要先拜舅父舅母的年，俗話云：“天上雷公，地下母舅”嘛。然后是姑姑家、姨媽家、按親疏逐一去拜。如果舅舅的年拜遲了，他會不高興，會說：“你還記得來拜我的年啰！”話音輕而語意重，誰愿意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呀？年拜了，還聽閑話。盡管如此，我有一次拜年卻出格、違規(guī)了。
   那是八歲的時候的事，母親打點我去拜舅舅的年，還送出近半里的路，千叮嚀，萬囑咐，才剛剛別去，聽人家說李家樓戲樓上唱戲，我便跟隨而去了。傍晚回家時，母親問我怎么不在舅舅家歇一晚，我沒習慣撒謊，也不善于撒謊，吱吱唔唔半天，掩蓋不下去，遭到父親的嚴厲訓斥。記得父親當時很氣憤，厲聲道：“小孩撒謊，缺乏教養(yǎng)�！焙髞砦以僖膊桓颐撥壛�，父母咋說，我就咋辦；他們說一，我不敢說二；他們叫我拉柴，我不會拉刺；叫我向東，我不至于向西。總之，一句話——一切循規(guī)蹈矩，唯命是從。
   拜年拜到初五六，既無酒來又無肉。這也是小時候流行鄉(xiāng)里的一句俗語，那時候，鄉(xiāng)下人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，辦年貨幾乎是敷衍了事，也是沒辦法的事，哪怕是勒緊褲帶、咬緊牙關也得想千方和百計打些年貨，但是畢竟手頭不寬裕，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假如拜年拜到初五六，有幾家還有酒肉相待呢？這句俗語既是對拜年者的勸告，又是當時艱難困苦生活的寫照。何況到了初五六，年味也慢慢地淡了，過了元宵節(jié)，年味也就消失殆盡。
   那時候的拜年，其實比現(xiàn)在更為莊重，客人來了，首先燃放一串炮竹（其實也只有十來個而已），再是遞煙水，然后是擺糖果，接下來是“把湯”（所謂湯，就是糍粑、面、肉的合成），最后是吃正餐。大人們也喝酒，用泥酒壺煨一壺自家釀的谷酒。客人走時，給小孩幾角或一塊把錢的壓歲錢。拜年者也是要帶禮物的，一般是一包紅糖，富裕者還添一瓶罐頭，僅此而已。不比現(xiàn)今整提的酒呀、水果呀、飲料呀什么的，壓歲錢是一疊紅頁，啪，“拿去買零食吃�！背鍪珠熅b、大方、豪爽。
   在拜年的過程中，我們童兒還挺關注天氣變化的，注意著哪一天是晴，哪一天是陰，哪一天是雨或雪，嘴里常常叨念著：初雞、二犬、三豬、四羊、五牛、六馬......也就是說，哪一天晴，那一年就熟（熟就是豐收、興旺之意）相對應的什么。逢到哪一天變天了，大家心里就埋怨起天來，有的甚至大罵出口，如果初八下雨，人們便咕嚕道：“今年不熟谷，老天要餓死人是吧！”大人們也挺上心的，生怕那一年不熟什么了。耕種之家，最擔心不熟糧食作物，其次是家畜。一過初十，我們小孩兒立馬把這事忘到瓜拉國去了，只有某些大人們還經常惦記著，不易釋懷。
   大人望月，細伢望年。我們小孩兒最喜歡過年了，正月好像是專屬我們兒童的，好吃的、好穿的、好玩的，全都聚攏來，玩過本塆，又去親戚家玩，無憂無慮，除了吃喝玩樂，還是吃喝玩樂。過了頭初，盼著過十五，盼著盼著，聽到有同伴誦道：“三十的火，十五的燈，過了十五沒洋經（不熱鬧之意）�！币哺推饋恚钪�，念著，又有些犯愁，想到過了十五，再也不能玩樂了，就要上學、做事了，頓時興味全無。
   現(xiàn)在我不僅是大人了，甚至是老人了，接受小字輩的孝敬和禮拜�，F(xiàn)在的我們雖然都過上了比較小康的生活，但是每每回憶起孩童之事，總免不了有些眷念。有傷感的，有開懷的；有糟糕的，有美好的。年紀越高，想得越厲害。睡著是童年，坐下是童年，只要一閑下，滿腦子是童年之趣事、童年之天真、童年之幼稚，纏著、繞著，驅之不去，揮之不走，頻頻來襲。
   是啊，歲月雖然沒有留下一痕半跡，卻留下了永恒的記憶。